近来收到中学同学给全班所有人的邮件。一下子见到这么齐全的邮箱地址,看到二十多年前共同奋斗考大学的那些男男女女的名字,心中涌起莫名的激动和怅惘。
八十年代中后期,考大学是一件非常痛苦必须拼命的事情,大学就是有限的那么几所,录取率还不到10:1,每一个上了高中的学生目光所至唯一指向就是大学。那个时候文理分科泾渭分明,理科是理所当然的选择,因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学文科似乎是个没出息的选择。但恰恰我就是不开窍,数理化成绩总是徘徊在及格线上下,还经常一不留神就见了底,十几、二十几分的时候都有过。于是中学生活一点都不愉快,特别是高中,每天都被极烂的考试成绩压得抬不起头。曾经想过改学文科,可对文理科的错误认识终究不能促使我下定决心。
不过同学里充满各色人等,四十几号人经常会有惊奇、惊喜和乐事出现。学校里的同学也经常三五结伙一同郊游、打篮球、闲聊神侃,当然不仅仅局限于同班同学。但这种状态根本无法替代学习成绩造成的困惑和郁闷。班主任李老师替我们一批学习成绩差的学生考虑,让我们去报考师范专业(现在很多学校的中坚力量多是那时的师范生,“师范生”不是好学生的代名词,各位看官不要怪我揭底啊),为此还特地到人民大会堂去听当时的教委主任李鹏(后来的国务院总理、人大常委会委员长)的讲话,鼓励我们认真思考,不要放弃这个机会。但自尊心、面子等等莫名其妙的心理阴影总是赶不走,当年的高考成绩虽然能进入大专专业学习,最终还是选择了复读,一定要考个本科。但方向的选择已经决定了努力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单纯执著地学习理科仍然产生了极其可怕的后果。好在后来师范类院校的北京外国语师范学院(现在改称为首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可以文理兼收,于是我趁机混入了外语类院校。
突然间,一切变得完全不一样。以前因为成绩的不愉快随风而去,每天上课都是围绕着英语听说读写译进行,每天都会被简单交流语言中所包含的文化信息所吸引。渐渐地,语言已经不是语言,语言变成了我了解中国以及中国以外世界的通途,以前没有见过、没有听过、没有想过的大量信息喷薄而来。看着周围同学虽然都长着中国面孔,但大家嘴里冒出来的却是联合国中最常听到的几个不同国家的语言,说着口音不同的英语(为了掌握地道的发音,很多同学都经常收听当时还比较敏感的VOA、BBC等电台节目,于是分别有了英音为主的一批学生和美音为主的另一批学生,当然加音和澳音的学生基本没有),感觉甚是奇妙。我们也可以算是国内比较早的大量接触外国留学生的一批中国学生。因为美国留学生所占比例最大,年龄也相仿,大家的直接交流比较多,我们逐渐对美国文化所造就的美国人有了更加直接的印象和判断。
语言类院校的学生以发散思维为主,像我这样接受过严格理科训练的学生不多,但很遗憾我的理科训练并没有给我很好的理科思维,于是我就成了很失败的接受理科训练的学生混入发散思维的文科学生中的典型之一,这也成了我大学生活中相对痛苦的一个构成要素。随着升入高年级,我的口语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地道,甚至在全校新年联欢会上表演的一个角色被大家误以为是美国人在走秀(原因是我扮演的是坐在台下进行舞台表演指导的话剧导演,大家只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大三、大四的大量课余时间,我是在学校图书馆度过的,当时真的是感觉到西方广博的社会、历史、文化、艺术各个方面都是那么的迷人,总觉得时间不够(现在看来,人生的时间更加少了)。虽然大量的读书让我感觉很充实,可年轻人总会有很多问题,不少问题我自己根本不能平衡,甚至有很多事情现在也无法释怀。但这就是人生。
想到大学生活里的这些内容,我再次前往网络上的同学录,看看曾经的同学们现在的轨迹。中学、大学已经找到了队伍,试着寻找小学的同学,但没有结果(网络是个好东西,相隔万里、驻守在不同国度,大家仍然可以彼此联系)。曾经意气风发的美少年,现在已经满眼城府,只有老友相聚才会再次迸发青春活力。曾经痛苦有憾的中学生活、曾经既充实又迷失的大学生活已经远远地过去了二十年,可一切仍然深刻地影响着现在的我和我的同学们。扪心自问、自省,人生虽然已经奋斗了二十年,虽然已经成为一个社会人,但内心里仍然装着一个巨大的渴望,仍然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无限期待。
下一个二十年回首往来,希望不要再有什么遗憾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