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中央网信办顾问仲昭川的《互联网哲学》。
一,什么是互联网?
首先,互联网是一种外在的社会形态,同时具有科技、人文、自然三种属性。
互联网是科技的,日新月异。对于中国人,这显然是无奈的,在量子时代,不确定性使一切趋势和未来都变得模糊。
互联网也是人文的。在本质上,互联网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互联网的用处是发生全新的人际关系。因此,互联网对应的人性是不变的,互联网对应的文化是本地的、古老的、渐变的。人文,使互联网可以被把握,甚至被改变。
互联网更是自然的。互联网不是控制和被控制的产物,而是自然而然生成的。像天地万物一样,互联网没有统一的拥有者和管理者,它是万丈阳光、也是无际狂风。
其次,互联网是一种内在的社会构造。在认识上,分为广义和狭义。
广义上,最简单的理解,就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分类:金木水火土。就这五种,它们是并存的,多元共生的,这是互联网的一个基本特征,不存在谁取代谁的问题。比如土网,远古的洞穴变成了房地产。比如火网,钻木取火变成了新能源,等等。这是人类的五种基本生存手段。认识互联网,就是重新认识大众。所有互联网奇迹都是开发利用了大众力量,通过注意力、影响力、公信力,最后转化为生产力。
狭义上,是指科技的介入,改变的是人类的连接方式,比如电脑、手机、汽车、卫星、智能物体、甚至还有石墨烯,等等。但连接的对象没变,还是人。互联网就是人联网。
二,什么是互联网+?
互联网发展到今天大致有三个阶段:信息互联网、交易互联网、生态互联网。
在大数据时代,有多少数据是有用的、采集多少数据才算是完备的,我们并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数据是互联网的血液,愿不愿共享、如何共享、共享的目标是什么,都要靠人来解决。
在信息互联网的角度,有哪些数据是不用论证就能被直接利用的?比如我的生日和婚姻状况,无需我来证明,也证明不了,你直接调取就行了。非逼着我自己来搞,我可能还会作假,麻烦更大。问题是,有人喜欢有这样的麻烦。
在交易互联网的角度,有多少商品是不需要中间环节的?有多少商品之外的价值也可以用来交易?比如智慧、体力、时间等等。这些问题已经被解决的很好了,但还可以更好。欲望无限,就意味着空间无限。
在生态互联网的角度,那就是管控成本归零,自行运转、各得其所。
因此,表面上理解互联网+,这个加号是升级的意思,英文叫plus。但实质上看,是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捍卫正确、增加方便。这还是广义互联网的观念,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没有变化。
但互联网+为什么作为国家战略提出来呢?除了科技发展的驱动,更多的还是整体观、平衡观、辩证观在起作用,这是不变的逻辑,也是东方智慧的精髓。所以,中国的互联网公司都是中国人在做。外国人插不上手,只能通过科技和资本来遥控。而互联网恰恰又是不可控的,因此,中国互联网是全中国人的机会。
从这个层面理解互联网+,就是一切技术都是交互、一切方便都是连接、一切社会都是网络。我在《互联网哲学》这本书里讲的是相反的逻辑,反过来谈也成立。这很妙。
三,互联网的核心价值
互联网时代至今也没多少年,中间还经历了各种泡沫危机,却产生了很多奇迹。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从第一台电脑诞生到全世界人民真正联合起来,只用了不到六十年的时间。这个奇迹的实质,就是人类的时空被超越了。
互联网的发展有它基本的驱动力,就是利益驱动和兴趣驱动,合起来,是价值驱动。这种价值,直接对应人类生存。
为什么会出现马云、马化腾、李彦宏这样的国王?他们颠覆传统世界,却没费一枪一弹。他们的子民,有全国的用户、也有全世界的股民。这些国王的疆土,不是地盘,而是价值体系,覆盖全球。
有趣的是,他们的公司都是外企,在他们背后还有无数的隐形人,比他们的权利更大。国王的概念也被颠覆了。隐形人控制的互联网世界,只支持灵感和创新,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反而是花钱圈地、普渡众生。
虽然这一切都是浮光掠影,但背后都有一个核心价值在起作用,那就是无数人跨越时空凝聚起来的生产力。这叫EWORK。就是在线工作,也就是网上就业。
互联网国王们提供的领土,就是大众谋生的平台。大众创业,变成了大众就业。并非人人都能开商店,但人人都能各显其能来谋生。全新生态下的价值链无穷无尽,衍生了变化万端的食物链。
在最初的互联网阶段,大家都知道email,现在变成了ework。很多对互联网一无所知的人,竟然也随时能通过智能手机获取赚钱机会。比如在楼下帮饺子馆送餐的那些闲散人员。电子商务在中国发展的如此之快,是因为快递跑腿的人又多、又勤、又便宜。还是人的因素。他们的一切付出和收获都捆绑在互联网上。
Ework之所以成为最大的互联网驱动力,在于个体化、个性化、链条化,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零成本,但利益却是核聚变。这是一场没有战争的人民战争,由于国际资本的支持,战争没有输家、没有战败的一方,最后繁荣的是整个社会。
互联网时代颠覆了工业时代的批量化,却实现了更大的批量化,秘密就在于尊重个体价值。这是EWORK的根本,它只是引导大家各尽所能、自食其力。
每个穷人都要奔条活路,互联网恰好有这个方便。昨天家里没人做饭,用手机一点,十分钟就来了个老大爷,炒了四个菜,收了九块钱,说这是首次服务的体验价。这手艺,收九十也比去饭馆划算。
现在有个流行词汇叫众筹。这不是什么新概念,古代中国的大部分庙宇,都是众筹的产物,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现代的政府和国家,也是众筹的产物。只不过,互联网时代把众筹的血管插到了所有个体身上,大家主动献血,因为自己能掌控投入产出。
虽然现在又回到个体户创业的时代,但有个质变,那就是互联网的EWORK。我在《互联网黑洞》和《互联网哲学》中都谈了不少,有兴趣可以去参照一下。
四,互联网时代的创新是什么?
互联网对于大众,并不是科技发明,而是日常应用。使用互联网,就像人们晒太阳、喝水一样。两三岁的小孩子都会玩手机。
上网的人,不是发布者、就是浏览者,这是种随时能互换的供求关系,改变了人际交往轨迹。这种轨迹可被记录和追踪,隐私不存在了,它增加了社会的确定性。
上网的行为,不是点击、就是被点击,链接是信息、按钮是功能,覆盖了男女老少,由此改变了人与外界的关系。这种关系是随机的,增加了社会的不确定性。
一旦人们的思想观念被价值所驱动,对应的生存欲望无法阻挡,最后都会变成行为创新,进而倒逼制度的创新。
互联网社会有一个不容回避的特征,每当制度严重滞后,人们不会试图去改变这种制度,而是在虚拟空间里建立新的制度。
很多制度创新,都来自个人。比如马云,看城管不顺眼,就搞了淘宝,所有会上网的摊贩都摇身一变成了老板,不用办执照、不用上税,只管放心大胆做生意赚钱。马云为了让大家守信用,还配备了支付宝。这样一来,所有的工商局、税务局、银行,都被晾在一边了。大家心知肚明,但马云毕竟引进了大量的外资、解决了大量的就业,地方政府也开心。
还有更大的例子,就是互联网金融,不仅是倒逼,而是明火执仗。人们明明知道这是非法集资、是高利贷、是“和尚与庙都随时能跑”,但还是趋之若鹜、前赴后继。最后投降的,首先是银行,然后是社会整体。
关于互联网创新,我们能知道的,都是一些事后披露的财富故事和融资数字,都是过去时。而互联网的操纵,都在一个隐形的世界,甚至集中在华尔街。
因此,互联网时代的创新,更多是意识创新,每个人都拥有了很多不同的生理维度和心理维度。从性价比上来看,更新比创新更安全、更划算,关键要及时。
及时的更新,就是最佳的创新。
五,互联网思维究竟是什么?
思维不是方法,而是产生方法的人体机能。严格说,是人的智慧机制。思维只跟人的维度有关,跟科技发明无关,所以从来没有蒸汽机思维、汽车思维。
每个大的时代,都是一个全新的维度。所以,当前并存的思维,至少有三种,农业思维、工业思维、互联网思维。
从农业思维上看,食物是生存的第一刚需,在面临危机时,也是唯一的刚需。回归田园生活,是人类的最高梦想。
从工业思维上看,效率就是一切,集中居住、谋求方便,就代表了正确。于是,城镇化又成了“发展和进步”的标签。问题是,“八亿农民进城”和“八亿农民城镇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从互联网思维上看,人类社会真正的进步和发展,是实现社会资源最优、最快的自动配置,没有欺骗和掠夺。
现在是多元共生的世界,不存在大一统的全球化。目前所谓的全球化,是瓜分,不是共荣。不转换新的维度,就看不透这点。
互联网思维的核心,不是思考,而是维度。互联网带来了新维度,既有意识上的,也有物质上的。但更多的是意识上的维度。
智商是个体生存的法码,但高智商在群体中并不意味着领导力,反而曲高和寡。因此,工业化以后出现了情商的概念。而在互联网时代,“维商”变得重要。
维商,就是穿越不同的维度。这不是弱者对强者的艰难超越,而是彼此之间的温柔颠覆。不是你死我活,是都活,但我活的更有优越感、安全感。
工业时代是竞争哲学,必然增加存亡问题。互联网时代是合作哲学,追求共生。
六,互联网转型与政府智慧
互联网时刻都在转型,不是因为科技,是因为人类欲望的无休止。每一个抱怨,背后都是一个市场,立即就有人来瓜分。在没有互联网的时候,这种快速瓜分很难想象。
传统企业、乃至传统社会的转型,不是增加优势、而是减少劣势,不是引领趋势、而是顺势而为。一窝蜂赶潮流,永远是巨大的社会浪费。转型需要理性。
目前企业面临的现实是:
在资本上,无法围猎。跟着大哥打群架的时代过去了,各自要寻找自己的最佳投向。
在产品上,无法圈养。周期太长,就等于风险太大。任何生态链条里,都只能提供一个生存的节点,然后才有上下游,对谁都一样。互联网不是个行业,是个大生态。
在信息上,无法封锁。不能共享的所谓商业机密,大都是孤芳自赏,外面的世界更精彩,那是一个无数陌生人随机合作的世界。
在人才上,无法雇佣。有了互联网,能被雇佣的,至少不是创新性人才。
总之,转型是无奈的,也是必然的。
产业转型并不是转行。“隔行如隔山”这句话,凝聚着千百年来的工匠精神,这是专业分工的神圣所在,也是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
比如农业互联网,不是让农民进城,更不是扩大农产品进城,而是让城里人到互联网触及的所有原住民那里去互惠互利。只有那里才是有机的、野生的、无污染的农产品,都是各具特色、批量极小、无法保鲜的,都伴随着独一无二的天然环境。每次看到黄金周景点煮人肉饺子,就感觉我们还不知道“生态”和“旅游”的含义。
生态中不靠规则,靠玩法。有时,需要我们去设计一款游戏,因为“玩”永远比“工作”更投入,这是生物本能。最典型的就是股票,大家都是在玩。
互联网时代的玩法太多了,都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款游戏。Uber的例子,是个典型。
再比如工业互联网,搞科技创新只是口号,有创新能力的人根本不需要号召。但科技消化、应用普及,是政府的责任。
房地产是吸引不了多少外资的,但互联网可以。甚至,产业互联网可以完全依赖外资来解决国内的问题。同时,房地产无法向国际上输出价值,但互联网可以,否则国际资本绝不会由始至终都在疯狂扶持中国这些互联网帝国。
互联网的野蛮生长,使政府的负担轻了,但监管难度也大了。政府的智慧升级,才是真正意义的互联网+。
如果说智力对应自然、智能对应科技,智慧对应的,还是人文。这是我们自信的源头。人文的一切,一直都在我们自己手里,它专属于我们所在的区域。
建立自信,从互联网的人文智慧开始。这是一条救赎之路。